吴先生所以要排斥那些“把直觉算灵机活动的玄学鬼”,也止是因为认直觉为天理流行,或灵机活动,必至于把那些成见习俗“假冒仙传”的老方子认作良知直觉,其害正等于认理为得于天而具于心。戴震要人“致其心之明,权度事情无几微差失”,这种纯任理智的态度也和吴先生相同。吴先生并不完全否认直觉,他只要我们明白直觉到底“还是要经过理智不断的帮助,叫他进而愈进”。不受理智指导帮助的直觉,正和戴震所谓“意见”是同样的东西,同样的盲目,同样的武断专制。
戴震要人“致其心之明”,至于“无蔽”,方可以得理。吴先生更要进一步,要人平日运用理智,养成为善的能力,造成为善的设备。单有无蔽的理智,或单有直觉的好心,若没有可以为善的能力与设备,还不是空口讲白话?例如孟子讲恻隐之心,只敢说“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”,吴先生便要追问,假使把“将”字换了个“已”字,又怎么办?吴先生的人生观是把人看作两手一个大脑的动物在台上做义务戏。这出戏不是容易做的,须充分训练这两只手,充分运用这个大脑,增加能力,提高智慧,制造工具:品物越备,人的能力越大,然后“能以人工补天行,使精神上一切理想的道德无不可由之而达到又达到”。努力朝这路上走,“没有一境不该随境努力,没有一时不该随时改进”,这才算得“人生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