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气场降临了,它罩住了我们。水寽里的水、两边的青草、脚下的禾茬、田里掉的谷穗,以及远处的鸡和狗、天和地、虚空和万有……我们静穆缓行,不再讲话。干稻草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,它在我体内托举着肌肉和骨头,我微醺着在一种漂浮感中移动。学校就到了。
房梁上挂着一块铁片,我指着说:“这是钟。”来到一只鸽笼般的小木门,我说:“这是我的房间。”我开了门,房间里有股霉味,亮瓦漏落的光正照在白铁桶桶壁。我坐床沿,他坐小矮凳。矮凳紧靠着我的“书桌”,上面的书计有《鲁迅在厦门》《理想之歌》《上海中小学生毛笔字作品选》《沸腾的群山》《野草》《朝花夕拾》《剑河浪》《哲学名词解释》。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。我的腿离他的膝盖很近。他的手指细长匀称,是外科医生的手。我说:“星期天,没有开水。”他说:“没关系。”我的枕头鼓鼓囊囊的,压有我的一本日记本,里头全是流水账。他以大地方人的气派说:“回去我给你寄一点书来。”我欣喜道:“多寄一点。”
我不记得小刁有否跟在后面,或者它那时已经跳栏逃跑了?我只记得有一群麻雀,我们行过禾田的时候一直在头顶飞,我们停,麻雀也停,我们行,麻雀也飞起。大概也许,它们听闻这条细水寽“谈笑凯歌还”,认为比较爽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