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或许把人生完全丢开了!”他在疯狂中,忽然喊着,“卑贱地忍受现实的命运,最后一次,并且将一切烦闷加进自己的生命中,而放弃一切的活动、人生,以及爱情的要求!”
“你懂了吗,先生,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,你懂得那是怎么一回事吗?”马美拉多夫的事情又来到他的脑中,“因为人人必须有个去处哇!”
他突然吓了一跳,另外一种思想,昨天所有的,现在又回到他的脑中了。他对于这再现的思想并不怎样惊奇,因为他早知道,早先感觉到,那思想一定要复现的,他正在等待着;并且,那不只是昨天所想的。一个月以前,也可说在昨天,那思想还是一个真实的幻想,但是现在……现在看来毫不像幻想,是一种新的威胁,且是生疏的形状,他自己忽然觉得了……他觉得脑中受了一阵棒打,在他的眼前有一阵昏黑。
他急忙地四下一看,像在找寻什么。他正寻一个座儿;他沿着康士路走去。大约走了一百步远,便有个座位。他很快地走到那里,但在路上他遇见一件偶然的小事,他的注意给吸引住了。他看见有一个女子在前面约二十步远走着,起初,对于她,不过像挡住去路的一种物体罢了。他前面的这个女子,初看异常奇怪,他的注意完全集中在她的身上,起初是好像勉强地而且随意地,后来便渐渐地专心起来。他觉得有一种突然的欲求,要探访这女人究竟是干什么的。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,她匆忙地走着,不戴帽,也没有带伞和手套,臂膀左右摇摆着,很觉可笑。她穿着一件长的飘洒的绸衣服,穿得很不整齐,也没有扣钩,衬衣的上部裂开了,而且紧靠着腰部地方,有一大块破开了。一条小围巾披在她的赤裸的颈上,但很不整齐。这女子摇晃地走着,不久就引起了拉斯柯尼科夫的特别留心。他赶忙走到那女子的旁边,但她走到时,却坐在座位的另一角;她的头倚在椅背上,合着眼,看上去像很疲倦了。他靠近去看着她,觉得她已经完全喝醉酒了。看上去委实是奇怪而可怕。他以为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。他看她像是一个很年轻的,拥有一头秀发和漂亮脸蛋的女子——她大约十五六岁,生着好看的小脸庞,红红的有点发肿。这女子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;她将两条腿交叉着,而且高高地翘起来,这显然不是在大街上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