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时,是瑞士人的另一美德,所有交通工具都是明证。公交车司机总是手扶方向盘,脚点油门,眼睛注视着电子钟,按秒行车。时间一到他立刻开车,宁可在驶了一二十公尺后再停下来,等待迟到的乘客。瑞士人守法,在观念上与其说是为了尽公民之职,不如说是为了追求凡事做得正确,而使人人得益。精确与可靠,正是瑞士人精神之所在。小而至于钟表,大而至于九点三英里长的隧道,都被瑞士人一板一眼做得天衣无缝。欧洲的铁轨纵横,交会于瑞士,苏黎世的火车站在最忙的季节,一天要指挥近千的班次进出。
瑞士与奥地利同为高踞欧洲屋顶的两个小山国,也同为与世无争的中立国。奥地利在七十年前由帝国改成共和,三十年前更由被人占领的战败国改成中立国,其历史早由绚烂归于平淡,而立国之道也逐渐趋向瑞士,发展精密与可靠的工业。然而在心底,奥地利人仍旧神往于亲切闲适之境(德文所谓“Gemütlichkeit”)。毕竟维也纳曾是建筑与音乐之都,除巴赫以外,西方古典音乐大师不是生在奥地利,就是在奥地利成长;更不论无调音乐的重镇,全由奥地利一手包办了。至于现代文学,光辉的名字也有里尔克、慕西尔(Rcbert Musil)、卡夫卡、卡内提。对比之下,瑞士只举得出一位作曲家:霍内格(Arthur Honegger),但在文学上却举不出一位对等的大家。常有人说,瑞士人在驯服山岳之余,把自己也驯服了,乃以精确的效率为务,不学奥地利人的奔放飞扬。可是天哪,能驯服磅礴凛冽的阿尔卑斯,不也是英雄吗?